轟！

兩條巨大的尾巴狠狠撞在一起。

沈悶的撞擊聲, 如悶雷, 自天空向著四方震蕩。

金月見自己一尾巴落在幽冥蛟身上, 不曾將對方抽飛，居然只是讓對方的身體震了震, 頓時惱了，仰天發出一聲虎嘯，四肢在虛空用力一撐，高高躍起，躲過幽冥蛟身體順勢而來的纏裹，回首，爪子一揚。

啪！

幽冥蛟巨大的黑色腦袋上頓時被抽了一巴掌。

“唉呀！”

蛟口中，溢出一聲人類微小短促的驚呼。

幽冥蛟楞了一下。

“昂！”

【居然讓小鵬摔了, 老子要弄死你，】

黑蛟憤怒咆哮，老虎這一下, 讓他的人類在他牙床上重重跌了一跤，頓時心疼得怒火狂熾, 飛騰著狠狠撞向因為占著便宜一臉得色的老虎。

“嗷！”

【你自己笨, 連自己的人都保護不好, 怨誰？】

大貓連續幾個虎撲, 飛快躲閃, 一邊忍不住出口中奚落：【戰果重要還是自己的人重要你心裏沒點數啊, 打架時首先保護自己的人你不知道？害同伴受累倒來怨別人, 嘖, 小蛇，無論過多少年，無論你修為漲了多少，這遇事兒就推卸責任的無能行徑倒一直沒變。】

“嘶！”

【萬年的交戰習慣，哪裏一下改得了。】

【改不了？擎等著你的人被你害死吧。陸鵬的身體就一脆皮，壓根兒沒法與月月相提並論，碰碰就傷，磕磕就死……】老虎一躍，瞬間遠離幽冥蛟：【別說虎爺占你便宜，還不趕緊看看你的人怎麽樣了？】

那個陸鵬可是月月的堂兄，要真有個好歹，月月非把他耳朵揪下來不可，還是先讓那頭陰險的小蛇確定一下比較好。

清楚玄月與陸鵬關系的幽冥蛟一點沒領老虎的情，沖著佇立遠處高空的老虎重重噴了一鼻息表示不屑後，也顧不上別的，趕緊伸出鮮紅的蛇信，輕輕撥弄坐在兩顆尖牙間的陸鵬。

“小黑，我沒事兒。”感覺拖了後腿的陸鵬差愧得滿臉潮紅，不好意思地伸手摸了摸黑蛟的蛇信：“我只是沒習慣藏在你嘴裏和你一起戰鬥……放心吧，後面我會註意的。”

“昂！”

【小鵬，咱們一起揍死那只臭貓。】

幽冥蛟的志向是值得肯定的，因此陸鵬也沒說什麽打擊他意志的話，而是將心神與自家蛟緊緊聯系在一起，讓自己隨著他的翻騰調整身體的姿式，讓身體在自家蛇做三百六十度連續翻轉時也能穩穩當當地呆在原位。

看著在空中翻轉扭動不停試著各種姿式的幽冥蛟，金月嘿嘿嘿不停嘲笑。

【臨陣磨槍，不亮也光。】

【小蛇，要不要虎爺讓你一只爪？】

【就是陸鵬可憐了，跟了一條只顧自己快活的蛇，哪像我家月月，躺我嘴裏比睡家裏還安穩，本老虎無論在做什麽，都不會讓她感受到一絲震蕩，更不會讓她跌著跤、撞著頭……】

聽著老虎沒完沒了的數落，幽冥蛟惱羞成怒，飛騰的身體幾個變幻，如同將速度提到是高的高鐵，飛快從老虎側面擦撞而過。

“嗷！”

【陰險的蛇！】

從風的變幻感覺到危險的老虎飛快避開了幽冥蛟的擦撞。

“嗷嗚！”

【揍死你！】

老虎飛撲，一爪按住躲閃不及的幽冥蛟。

“嘶！”

【早等著你呢。】

幽冥蛟百丈長的身體飛速卷動，瞬間緊緊纏住了老虎的身體，而後全身發力，狠狠絞緊。

“喵！”

【就知道你小子不老實。】

哪怕身體長至二十米，老虎也是永遠的貓科。一聲喵叫，老虎身體一漲一縮，立時小了一半，瞬間從幽冥蛟的絞纏中脫身而出，臨了，虎尾一掃，幽冥蛟頓時又挨了一下。

腦袋又被抽了！

第二次！

幽冥蛇的身體僵了片刻，眼裏浸出一絲血紅。

“昂！”

站在十裏開外，老虎警惕地緊盯著上半身懸空挺立，後半身盤成蛇陣的幽冥蛟，【惱了？嘖，真不禁逗。】

玄月躺在老虎嘴裏翻白眼，不禁逗？打人還不打臉呢，這只囂張的老虎還盡盯著人家小蛇的腦袋抽，就是泥人也該惱了，何況心思本就陰蟄記仇的幽冥蛟呢。

擺好POSS，幽冥蛟陰冷地盯著圓瞪雙目的老虎：“嘶！”

【臭貓，來戰！】

【嘖，就知道會這樣。】

老虎一臉不情願，卻到底擡起腳，飛撲向幽冥蛟。

騰、躍、撲、拍、掃……老虎圍著幽冥蛟使出十八般手段，四爪不停揮動，想要再給幽冥蛟一下，蛇陣內的幽冥蛟卻總是穩準狠，三百六十度無死角接住了他的每一下攻擊，無一遺漏。

如是十幾分鐘後，老虎停了下來。

【算平手吧。】

蛇陣擺出來，沒有差異明顯的實力，他和這條蛇還真是沒辦法分出勝負來。

【平手？】幽冥蛟怒嘶：【揍了我就算了？】

【那你想怎麽樣？還想揍回來不成？】老虎翻了個白眼：【有本事你從陣裏出來，總縮在陣內，怎麽打？】

幽冥蛟默然片刻：【以前，我即使排出蛇陣，你也會一巴掌把我抽飛。】

【你實力漲了唄。】老虎倒也坦蕩：【現在想要在你擺出守勢後還能占到便宜的，便是祖界幾個老家夥，也要費一番手腳了。】

要不是這次回族裏得了幾個老家夥的幫忙，將辟自他體內抽出靈界本源而空蕩成一片的經脈灌滿了精純的妖力，他還真可能被這條昔日的跟班小蛇收拾了，那他妖獸之王的面子可要丟光了。

也因為要回族裏匯報情況，並忙著填補虧空，他才離開月月的，好在緊趕慢趕趕上了，沒讓月月落了單。

聽著老虎絲毫不諱言的肯定，即使已在幽冥界橫行幾千年的幽冥蛟，也忍不住裂了裂嘴。

【不過，你若從蛇陣出來，虎爺照舊完虐你。】

幽冥蛟剛剛裂出一條縫的嘴角頓時抿得死緊。

【臭貓，你別忘了，幽冥界可有許多你沒見識過的手段，信不信爺使出來弄死你。】

【來啊，來啊，誰怕誰？別以為你出了一趟遠門長了能耐虎爺就會悚你，爺可也去了趟靈界，本事同樣漲了。】

【靈界。】幽冥蛟不屑冷笑：【一幫溫室裏養出的慫貨，能有什麽厲害手段，左不過是神魂攻擊，你別是忘了，爺的神魂粉碎了可不只一次了，早就不懼神魂上的攻擊了，就這些淺顯手段根本不可能奈何得了爺，你還想用靈界的攻擊方式和幽冥界的手段相比，你別做夢了。】

【虎爺會的可不只是神魂攻擊。】老虎呲牙：【你是不是忘了小時候家裏的教育了，虎爺額月滿了後，可是能使天賦神通的。】

【難道只你有天賦神通不成？】幽冥蛟得意地昂起頭：【爺也覺醒了。】

【咦？】老虎意外了：【你的？】

【當然。】

【什麽？】

【隱……】剛吐出一個字的幽冥蛟猛地住了口，陰冷地盯著一臉泰然的老虎：【爺為什麽要告訴你？】

【嘖。】老虎咋了咋嘴，想了想，選擇了傳音：【也別遮著掩著了，虎爺早看出來了，你的天賦神通應該是隱身吧。嘖，潛隱無跡，偷襲無敵，果然是合適你本性的神通，鬼祟，陰險！】

被臭老虎猜到了，幽冥蛟不悅地冷哼：【那你的是什麽？】

【想知道？】

幽冥蛟側首陰冷地盯著老虎。

【嘿。】老虎得瑟地笑，【方才你說了一個字，虎爺也告訴你一個字：金】

金？

幽冥蛟頓時僵住，這一個字怎麽猜。

看著幽冥蛟僵硬的表情，老虎樂了：【嘿嘿猜不到吧，猜不到吧，虎爺都提示了還猜不到，你真的是狡詐的蛇嗎？明明是豬吧。】

又來了。

打小，這只臭貓但凡得著機會就要奚落嘲笑打擊他，偏偏每一次，每一次，都讓他自己也忍不住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血脈不純，才會總覺得腦子不夠用。

想著童年那些不愉快的經歷，幽冥蛟的眼神頓時兇殘起來，就連鐐牙，都露了出來。

嗖！

一道黑光電閃而過，哪怕老虎早有準備，也被帶走了幾根虎毛。

【嘖。】老虎身體緊繃，前身低傾，警惕地盯著臉色兇殘的幽冥蛟臉上盤繞著的一道純由幽冥之力組成的手指粗小蛇：【德行，就知道藏著陰招。】

陰招？

他的陰招多著呢，總有機會讓這只臭老虎都嘗嘗，報了以前小時候被欺負的仇。

想起從前，氣得牙癢癢的幽冥蛟向著老虎俯下猙獰可怕的巨大頭顱：【怎麽樣，剛才那一記……】

【你的人快掉出來了！】

老虎虎須一動，目光飛快掃過蛟口中辛苦地抱著尖牙努力不讓自己向下掉的陸鵬。

幽冥蛟一僵，蛇信飛轉，一把將陸鵬纏在自己的尖牙上，於是，人安全了，幽冥蛇蘊釀了半天的示威氣勢卻消散一空。

看著陸鵬像受刑一樣被蛇信緊緊捆在蛟牙上，老虎一臉慘不忍睹：“陸鵬，你還好吧，要是捆得難受，別忍著，撓蠢蛇的蛇信。”

這條蠢蛇，皮糙肉厚，也就蛇信的感覺最敏銳，撓一爪子，夠他小子喝一壺的。

聽著老虎明顯不善的教嗦，幽冥蛟飛快將頭擺正，同時又立即將蛇信松了開來——他不是怕小鵬撓他，他只是不想小鵬難受。

再次坐回牙床，雖然一臉沒太回過神，陸鵬仍下意識心疼地摸了摸幽冥蛟的蛇信：“小黑，我沒事。”

看著幽冥蛟驟然輕松起來的表情，老虎吐槽：【他說沒事就沒事，你不會真信了吧？你呲著牙，牙床全露了，頭還不知道保持平衡……都教了你，你還犯這種低級錯誤，說你是豬，哪裏錯了？所幸現在是我，要是遇到敵人，你方才那一下，就將自己的軟肋全露出來了，笨蛇，我看啊，你還是換個地方寄放陸鵬吧——因為你根本改變不了自己的身體本能。】

玄月推了推老虎嘴，老虎下意識張開，讓玄月能清楚看到外界。

悠閑地坐在老虎嘴裏，玄月仔細打量對面的黑蛟：“小黑，不行你讓陸鵬呆在頭頂的角上。”

“角？不行！”幽冥蛟飛快否定。

“也是。”玄月也反應了過來，阿傍王就是被直接打斷了角的，雖然那出力的是蒼界的神雷。

“那就……”玄月哽住了，蛟身一片光滑，哪裏能存住人？

“我就在小黑嘴裏就好。”陸鵬扶著幽冥蛟的尖牙，探身看向下方的老虎與玄月：“我現在實力太低，在小黑嘴裏才不會給他添麻煩，我會努力適應他的行進方式與戰鬥方式，時間久了，就會像你們一樣配合默契的。”

看著一臉鬥志的陸鵬，玄月簡直不忍心告訴他，自己和大貓從來不需要配合，大貓自打第一次將她叨起，從來都將她照顧得妥妥帖帖，根本不需要她分心。

“而且，在小黑嘴裏的我還可以和小黑協同對敵……”陸鵬眼神晶亮：“……到時說不準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協同對敵？！

還沒結丹的陸鵬和可以與渡劫老祖抗衡的幽冥蛇協同對敵。

玄月的目光飄忽了一下，又很快正視陸鵬，鼓勵道：“堂兄，我相信你，你可以的。”

玄月的鼓勵，讓陸鵬更有信心了，他回身摸了摸幽冥蛟懸在他身邊的蛇信：“小黑，咱們肯定能行。”

看著近在咫尺的老虎臉上那一臉看好戲的表情，幽冥蛇嘴角抽了抽，蛇信卻溫柔地在陸鵬身上蹭了蹭：“昂。”

看著那鬥志滿滿的一對，老虎樂得嘴角直裂，還想說點什麽打擊一下小蛇，卻被玄月警告地在牙床上拍了一下，老虎立馬老實地閉上了嘴。

“玄月，小心腳下。”

兩人兩妖獸聊得正入佳境，耳邊突然響起一聲焦急的提醒。

腳下？

兩人兩妖獸同時低頭。

腳下，一個漆黑的漩渦正飛快成形，巨大的吸力自漩渦內傳來，他們甚至未來得及反應，便在一片天旋地轉裏被吸進了漆黑的漩渦之中。

冥海上空再次響起一陣巨大的騷動，無數觀註一虎一蛟纏鬥的修士下意識遠離未知的危險，飛速後退。

本以為蒼界意志轟擊的幽冥獸被殺，隱患就已經消除了，如今再看，未必啊！

這一片海域是不安全了，以後，就要遠遠繞著走了。

萬裏之外，舉著一只手的十三太上長老僵在了當地，有些不確定地問他十二哥：“他們去哪兒了？海底嗎？”

十二太上長老臉色鐵青，兩只手飛快掐算，半晌，他放下有些酸軟的十指，輕吐出一口氣：“卦像很模糊，不是大兇。我的測算不及老大，傳信請老大好好算算。”

十三太上長老點頭，飛快刻錄了一枚玉簡，將來到冥海後發生的一切都交待得一清二楚，以供老大了解情況，而後飛快自懷裏掏出一個嬰兒拳頭大的傳送陣，將玉簡放了上去。

玉簡眨眼消失，傳送陣也同時崩散成一團灰燼，落入冥海之中。

“老祖宗留下來的好東西越來越少了。”十二太上長老感嘆。

“聽說玄月的陣法造詣不錯，再加上她身具神魔偉力，大不了讓她多做幾個。”

“多做？”十二太上長老想翻白眼：“若真好做，清碧早做了。”

十三太上長老也不接話：“我去看看玄月他們方才所處的那處海域。”

“同去。”十二太上長老回身一卷玄月的兩個族人，幾個閃身間，出現在了萬裏之外。

…………

只有灰色的世界裏，一片灰色的雲氣突然如開水一般劇烈翻騰起來，片刻後，一條黑色的蛟與一頭金黃色老虎自沸騰的雲氣中摔出，直直自雲氣跌落。

“嗷！”

“昂！”

兩聲長嘯後，蛟與老虎穩住身形，警惕觀察著周圍的情況。

沒有！

什麽都沒有！

沒有未知的敵人，沒有陷阱，入目的一切，只有灰色，灰色的虛空，灰色的雲氣，而後，再無他物。

【這是哪裏？】老虎偏頭問幽冥蛟。

【不知道。】幽冥蛟的蛇信小心地將自己的人類纏好，心裏止不住慶幸，這一次，他沒把自己的半身丟了。

“大貓？”玄月疑惑地扒拉老虎嘴，想看看外面。

“嗷！”老虎搖頭，長舌一卷，一壓，將玄月牢牢禁錮在口中。

“月月，外界情況不明，你先別出來。”感覺玄月不鬧騰了，老虎趕緊說明情況：“外面除了灰色的雲氣，就是一片虛空，什麽也沒有。”

“灰色？”玄月從老虎舌下爬出來，回到牙床坐好，扶著尖牙，玄月飛快在腦中扒拉著以前讀過的各種書籍。

“大貓，讓我看看，我可能知道這是哪裏。”玄月伸手拍拍牙床。

“嗷？”

老虎疑惑地張開嘴。

深深吸一口氣，入鼻的是成分覆雜濃得嗆人又□□的靈氣。

混沌靈氣。

或者更準確的說，混沌之力。

這裏，有金、木、水、火、土五行之力，還有魔力，幽冥之力，神力，仙力……九界生靈修煉需要的一切，這裏都存在，正因為太多雜亂的能量混雜一處，這裏才成了一片灰色。

“這裏，應該是九界之外，混沌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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